我把一只“枕头粽”放在一只*盘里,咧着嘴、翘着指,一层层扯它的烂外衣,扯了一盘子碎皮烂缕,粽子出来了,也是黍米,但米的金黄却被波萝叶染成了苔绿,混混浊浊,斑斑点点,看着实在可疑,里面横七竖八嵌满了花生大枣栗子核桃仁——实惠倒实惠,可,这也叫粽?我扎煞着两只手看着这毫无美感的“大枕头”说。
那个吃“枕头粽”长大的人不高兴了,反唇相讥:不比你们的“三寸金莲”强?抠抠吃吃一丁点儿,还无滋无味!光好看,有啥用?
丑陋粗糙的“枕头粽”味道果然不差,尤其是波萝叶的醇郁浓香,不单是闻,而是实实在在地吃到嘴里去了。我见过生时的波萝叶,阔大厚实,生机勃然,类似梧桐叶。它不像竹和苇那么有个性,吃完了粽,除颜色变褐了,还是原形原状。它太实在了,一煮就烂,一烂就化,不管不顾地把自已变成烂布片,滋滋味味全都渗入米里。这很容易让我想起一年年为儿女包着粽、又一年年老去的女人们。
婆婆知我喜食她的波萝粽,总是于端午节前夕就包好,再托人辗转捎来。而且一捎定是一大包。我便上顿粽、下顿粽,一只只认真享受。吃腻了,吃够了,就塞进冰箱,什么时候想了,就去拎出一只。有时清理冰箱,能从角落里拽出黑黑的一坨,而那个“有时”,也许是第二年的端午节了。